秀美温和的样貌,望之,不过三十如许人,一举一动,皆严守礼制,气韵雅致脱俗,简直是谪仙般的出尘人物。

    可姬景宣却看到了一股阴沉的暮气,被酒色之气浸透了皮肉,又常年呆在姬氏这么个鬼地方,活像一口金玉其外的活棺材。难言的作呕顷刻间上涌。

    姬景宣竭力下压,朝姬衍也笑了笑。

    他再恭敬不过地回答,“父君,窃以为,人与禽兽的分别,非是种族姓氏之分,而在于,”他笑得无比谦敬,“您方才说的,有无廉耻。

    ”名义上节欲克己,恪守礼法,内里却一派靡乱,君不似君,臣不似臣!血亲□□,虽禽兽而难及之!

    姬衍口中漂亮的少年,其视之,非是活人,而是一件可用的工具。在知道姬景宣或对男子有意后,便欲送给姬景宣的,工具。

    既可泄欲——或许姬景宣在与他人云雨欢好后,就会发现,这世间任何一人其实与旁人都无不同,对赵珩的痴迷,可能会骤然减少。

    更何况,倘姬景宣接受,姬衍就又多了几道监视姬景宣的眼线。姬衍说得太过自然,实在……姬景宣冷冷地想,肮脏得令他想吐。

    懒得再看姬衍的神情,姬景宣便道:“父君尚有正事,我便不叨扰了。”起身径直而出。

    姬衍怔然片刻,反应过来后,白皙的脸上立时隐隐泛青。这还是姬景宣第一次忤逆他。

    什么时候,他这个心性若槁木般的儿子,也会,也敢忤逆父亲了?慢慢吐出一口浊气,姬衍笑了声,幽幽道:“果真,近朱者赤啊。

    ”声音还是方才温和的声音,语调却全然变了,幽冷阴森,听起来格外渗人。长睫迟滞地轻颤。姬循雅陡然回神。

    他以为想了许久,其实,也不过是一瞬间。赵珩那句杀了我犹在耳畔。喉结缓慢地、艰难地滚动。

    他想要赵珩的命,却不想要得如此轻易。然而汹涌翻滚的,纷乱复杂的情绪,又岂止只有杀意?

    那是在姬循雅从来便知晓的,在无数个惊醒后彻夜不眠的夜晚中,如鬼魅般出现的人影。恍恍惚惚,影影绰绰。

    肌肤是柔软的,喘息是柔软的,连从来都能吐出犀利言词的口唇,也是柔软的。如陷沼泽。他不敢沉溺,却一次又一次地堕入其中。

    陡然惊醒后,觉得自己实在可憎。一次又一次地梦见自己的友人,一次又一次在梦里迫使他做那种下作事,自己同姬衍那群人,又有何分别?

    唾弃,自厌,再,避无可避地陷入。但现下,又与昔年有区别。想要赵珩痛不欲生,要他悔不当初,要他——俯首称臣。

    姬循雅死死地盯着赵珩。唇瓣轻轻地落在他的指尖,再轻柔不过,又毫无反抗之意,甚至让他产生了,自己被赵珩爱重着的错觉。

    姬循雅深深闭目。他听得见,自己愈发急促,几尽崩塌的浊重呼吸声。赵珩的目光,轻柔缠绵地落在他脸上。

    那是无需帝王耗费太多心力的诱惑,是不加掩饰的,赤-裸-裸的陷阱。

    倘踏入其中……他想要赵珩低头,摇尾乞怜的人却成了他自己。姬循雅缓缓睁开双眼。

    唇瓣开阖,赵珩唤他,“七公子。”既无算计,也无怒意,语调微微上扬,只漫不经心地叫了声。一如少年时。